多哈氣候談判最后24小時 中國幫主席下決心

2012/12/17 11:21:01  http://descargaswow.com/   南方周末

　　多哈氣候大會上的中國代表團。 （周銳/圖）

　　阿卜杜拉·阿提亞（Abdullah Bin Hamad Al-Attiyah）主席語速飛快，甚至沒念完大會決議的關(guān)鍵段落，就義無反顧敲下了表示“通過”的小錘。

　　多哈當?shù)貢r間2012年12月8日下午6點47分，這位多哈氣候大會主席的旋風敲錘過后，大會現(xiàn)場瞬間沸騰，掌聲、歡呼聲中夾雜著來自NGO的噓聲。此時，大會已經(jīng)超時24小時47分鐘。

　　這就是戲劇性的多哈氣候大會。

　　不過，就在錘起錘落前的數(shù)小時，這個被稱為“多哈氣候通關(guān)”（Doha Climate Gateway）的一攬子決定，幾乎因為俄羅斯等國對其手中持有的排放冗余配額（AAU）的執(zhí)迷而命懸一線，甚至一度出現(xiàn)《京都議定書》（KP）第二承諾期命運要投票表決的懸疑。

　　減排一再妥協(xié)，俄羅斯仍逼宮

　　混亂從12月8日下午3點開始。

　　零星警衛(wèi)守護的大會會場前半?yún)^(qū)，一圈圈政治家扎在一起，后半?yún)^(qū)的NGO不時制造聲響，催促盡快做出決定。各國部長們則紛紛跑上主席臺，現(xiàn)場磋商。

　　這一切源于俄羅斯等國對AAU（俗稱“熱空氣”）的異議。AAU原是《京都議定書》（KP）第一承諾期為發(fā)達國家規(guī)定的排放權(quán)利，“熱空氣”可用于沖抵本國減排任務(wù)，也可依國別交易。

　　由于俄羅斯、烏克蘭及波蘭等國經(jīng)濟衰退，排放下降，產(chǎn)生了大量“熱空氣”。數(shù)據(jù)顯示，上述三國“熱空氣”合計130多億噸，比歐盟和美國2010年全部排放總額還多出30億-40億噸。

　　在KP談判中，熱空氣冗余持有國力圖將巨量排放額度帶入第二承諾期。這意味著發(fā)達國家可以通過“買賣”實現(xiàn)數(shù)字上的減排，“不用做什么就可以履約了”。

　　而12月8日最終通過的KP文本中規(guī)定，允許發(fā)達國家購買AAU來沖抵其2%的減排指標。這一舉動，被發(fā)展中國家和NGO批評為“將KP的環(huán)境漏洞帶到了下個時代”。

　　即便如此妥協(xié)，俄羅斯、烏克蘭、白俄羅斯和哈薩克斯坦四國仍不滿意，在大會決議出爐前的最后時刻跳出來反對。正向全球直播的氣候大會就此僵住。

　　氣候變化框架公約采取協(xié)商一致的原則，所有的決定以“共識”的面目出現(xiàn)。這意味著，一旦有國家公開說“不”，就會挑戰(zhàn)“共識”。參加過坎昆、德班兩次氣候大會的人不會忘掉，這兩次大會都以主席無視反對者、強行敲錘通過結(jié)局。

　　危險情形再現(xiàn)多哈。

　　中國代表團成員、國家氣候變化中心副主任鄒驥很著急，“我們最想拿的是KP，結(jié)果最想要的東西被俄羅斯給懸住了。”

　　迄今，《京都議定書》是唯一一份具有法律約束力的全球減排協(xié)議。LCA（長期合作行動組）下則有資金、技術(shù)、適應(yīng)和能力建設(shè)等發(fā)展中國家關(guān)心的核心議題。在多哈談判中，發(fā)展中國家想先妥善解決KP和LCA，再談繼承者德班增強平臺（ADP）。后者將發(fā)達、發(fā)展中國家的減排放在一個平臺下討論。

　　“如果最后大會通過的方式是先LCA，再ADP，最后才是KP，將是對中國最不利的模式。”鄒驥解釋。

　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，場上混亂依舊。

　　舉手投票？會議延期？

　　8日下午，主席央求與會者“不要重新回到起點，重新打開案文”。他把這種結(jié)果稱打開潘多拉的“魔盒”。

　　不過情況一直沒能好轉(zhuǎn)。俄羅斯沒有對“熱空氣”松口，美國還在要求把ADP中的在“公約原則的指導下”這句刪掉。歐盟、中國、小島嶼國家、最不發(fā)達國家……沒有人對文案滿意。

　　混亂之中，站在美國氣候特使托德·斯特恩旁邊的年輕人一直在焦急地打電話，波蘭、日本等國的代表也拿著手機在會場穿梭。“這些代表很可能在往國內(nèi)打電話尋求意見。”一位對各國談判者的面孔十分熟稔的一位NGO人士說。

　　臺上部長們還在無休止磋商，臺下的各國代表早已坐不住。幾位中國代表團成員開始討論起就KP投票的可能性。

　　盡管締約方大會下，沒有相應(yīng)的被各國接受的投票議事規(guī)程。但《京都議定書》第20條規(guī)定對議定書的修正，則可以采取四分之三多數(shù)投票。“在KP下開投票的先例對我們以后很不利。”一位年輕的談判代表說。

　　此外，投票也有技術(shù)問題。會期原定12月7日結(jié)束，不少代表已于8日離開，如果當天投票，還可能會出現(xiàn)投票人數(shù)不夠的情形。

　　等待磋商結(jié)果的代表們甚至開始討論多哈會議不能如期結(jié)束。在聯(lián)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締約方大會（COP）的歷史上，僅有在海牙召開的COP6，因為美國堅持“抵消排放”，導致減排指標細則未能通過。這次大會被延期到了次年的波恩。

　　有意思的是，僵局發(fā)生前，韓國代表甚至已表示過愿意承辦“續(xù)會”。

　　8日下午五點半，各國代表仍在滿場奔走。此前，當看到托德·斯特恩走向主席臺，臺下有代表小聲說，“別再去了”?？吹酵械?lián)Q了方向，大家松了口氣。

　　透明的中國代表團

　　在談判的最后時刻，緊張氣氛一直籠罩著會場。

　　12月7日晚上，當?shù)掳嘣鰪娦袆悠脚_（ADP）主席宣布文本通過時，中國代表團副團長蘇偉突然“發(fā)飆”，半分鐘內(nèi)連按兩次發(fā)言鍵，要求2020年以前發(fā)達國家減排目標的表述中除了“承諾”（commitment）外，還必須加上“行動”（action）一詞。

　　城池得失藏在字句間。在蘇偉的“抗議”下，大會暫停。主席把歐盟和中國代表拉到一邊。15分鐘后，歐盟妥協(xié)，“行動”字眼加入了ADP文本，被提交給了大會并在次日通過。

　　12月6日晚八點多，一臉疲倦的氣候談判中國代表團團長解振華回到3號廳“中國角”辦公室稍事休息。解振華拿起手機，讀了一條中國代表團副團長蘇偉告知KP、LCA兩軌談判進展的短信。

　　“只要遵循公約的原則，怎么談都行，我們是開放、靈活的。”解振華將公約原則視作中國談判的紅線。

　　12月8日凌晨兩點左右，解振華偶遇巴西部長、南非部長。于是，三國部長決定叫來印度部長，索性在半島電視臺的采訪角落臨時磋商。

　　這是一場奇特的部長會議——臨時從附近會議室搬來的椅子，簡單圍起來的區(qū)域，部長們高高低低坐著。這場偶遇磋商持續(xù)了半小時。

　　解振華想起了哥本哈根的類似一幕。當時幾國領(lǐng)導人就在一個開放環(huán)境中商量，身后站著部長。記者扛著長槍短炮圍成一圈。他開玩笑說，“這就是公開透明吧。”

　　最后的逆襲

　　多哈當?shù)貢r間12月8日下午6點，會場突然響起稀落的擊掌聲，掌聲越來越短促。被疲憊、失望折磨了幾十個小時的人們開始催促主席國和各地區(qū)集團的領(lǐng)導人盡快做出決定。

　　對于很多自12月6日起就再也沒見過床的代表而言，每一分鐘都是煎熬。時針最終指向了12月8日下午6點47分，此時“加時賽”已過24小時47分鐘，多哈“一攬子計劃”突然通過。

　　決議通過后的發(fā)言中，美國氣候特使斯特恩第一個表態(tài)。盡管斯特恩發(fā)言時連連使用“美國不接受”，卻最終沒有反對。俄羅斯代表氣憤之余摔了桌牌，稱“好幾天沒合眼，卻出現(xiàn)了這種結(jié)果，真讓人傷透了心”，但這個多哈的失意者最終沒有將“反對”二字說出口。

　　隨之，澳大利亞、歐盟、列支敦士登、日本、摩納哥、挪威、瑞士依次表示“不會購買AAU”。這句看似沒必要的話，引全場一陣陣掌聲。

　　解振華代表中國發(fā)言時，表示雖然對決議仍有不滿之處，但愿意接受會上所做的一攬子決定。會議間隙，解振華主動走到會場右側(cè)區(qū)域。在走近美國氣候特使斯特恩的座位時，解振華笑著伸出手，斯特恩也微笑著握住了對方的手。

　　多哈會議在最膠著的時刻戛然而止。會后，解振華在會議室門外舉行了簡單的發(fā)布會，肯定多哈談判取得重要成果。解振華也是各國部長中最早且主動評價多哈成果的第一位。

　　“臺上的最后兩分鐘發(fā)生了什么？”發(fā)布會后，面對南方周末記者提問，解振華說，“中國對此次多哈談判取得進展發(fā)揮了重要作用，最后決議能順利出臺是利用了場上的共識。”

　　在被追問中國起到何種作用時，解振華說了一句，“我們幫主席下了決心。”